崇州的六月

红墙在罨画池边收集斑驳的日影
棂星门推开薄雾，孔子的训诂沉入苔痕
蝉鸣是绿色的，漫过藤影斑驳的墙
而六月的秧苗正练习集体抒情——
它们以青涩的笔触，在田畴上
写下比《诗经》更古老的平仄

文井江把碧水折成信笺
托付白鹭寄往云雾里的雪山
严家弯湾的竹篱笆忽然柔软
让藤蔓的韵脚攀上陶窑的旧梦
此时适合将木鱼声埋进黛螺顶的土壤
等一场雨，洗亮光严禅院的钟磬

当麦芒与稻穗在夕照中交换金色契约
湿地公园的萤火虫开始校对星图
总有人把茶盏搁在石桥的缺口
任茶香与梵音在涟漪里相互翻译
——六月的矛盾如此清澈：
燥热是蝉翼的颤音，清凉是荷叶的禅机

星光在桤木河上淬炼白银
老银杏用年轮拓印流云的印章
若你听见石板路在月光下低语
那是未寄出的情书，被晨露
反复誊写：
“崇州的六月，是半阙未填完的词
上片叫生长，下片叫绽放”